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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第 10,000 天

· 閱讀時間約 44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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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超過 10,000 字的文章發佈當下是 2025/04/21,是我人生的第 10,000 天。

在 25 歲的時候,我偶然間知道了人在 27 歲時,會迎來人生的第 10,000 天。認真計算起來,一個現代人的人生長度大約是 30,000 天(約 82 年),也就是說,此時此刻的我,已經度過了整個人生的三分之一。要是將人生拆分成前中後三個階段,對我而言,此時是第一和第二階段的分水嶺。

我大部分時間不是個浪漫的人,但這個冷知識微微勾起了我想浪漫一回的衝動。我一開始很異想天開地想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裡做一些酷酷的事,比如說前往一個離台北一萬公里外的城市獨旅、在當天花一萬塊做日常不會做的消費,或是去某個地方走一萬步等。但幾經思考,我發現這些事對我來說,也不是想列入人生清單等級的想做,好像沒必要刻意花費這個時間與金錢成本,於是沒有任何一個計畫立案成功。(還真的是不夠浪漫)

緊接著我開始想,在這個節點,對我來說最有意義的事情到底是什麼?花了整整一週思考,終於歸納出了一些方向:統整迄今為止的價值觀與信念、釐清自己目前的定位,以及描繪自己的下一步。

於是,我決定用一個看起來相對無趣的方式紀念這特別的一天:為我一萬天的人生寫一篇超過一萬字的文章

長文開始前

這篇文章我會從一些個人價值觀開始,再談論到長大、選擇、遺憾、定位與迷惘。從這些類別也許就可以看得出來,內容完全是個人冗長到極致的內心記錄,其中甚至包含許多高中、大學、剛出社會的回顧。(想一想我還是很年輕吧?求學階段佔據人生好大一部份。)

每一個大段落寫完我都覺得也許可以是獨立的一篇文,但寫一萬字實在是比想像中難 😂,所以還是放在了一起。

先放上我自己寫完最喜歡的段落,看不完也許還是可以加減看看這段,關於我如何想像不同維度的人生狀態:

價值觀

自由

什麼是自由?

我最不自由的時刻,往往不是課業或工作量最大、最累的時候,而是當我必須去做一些「我不相信但必須做」的事,或者當我被自己的期待卡住,像是「應該已經要做到什麼了」那類想法。

關於社會定義的角色,不論是乖小孩還是穩定的上班族,以前為了得到從「認同」而生的安定感,我時常會妥協自主性。但這幾年,我也慢慢學會放棄「別人覺得好的選擇」,只為了靠近自己真正想過的樣子。

在《只能喝酒的圖書館》HT77 裡的這句話,也是我對於性別角色的想法,更是我希望未來任何角色標籤,我都可以這樣思考:

「我的核心只有我的信念,沒有我是不是女性這件事。對我應該要做什麼、我不應該要做什麼,這些東西從來都沒有在我的核心範圍裡出現。」

以前我以為自由是「不用聽命於任何人」,但我慢慢感受到,更重要的是「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以及「自己可以選擇要服從什麼」。我想,真正的自由不在於脫離外在的控制,而是在於擁有內在的選擇權與清楚的邊界。

理想

我曾經很嚮往一種人:看起來活得很自由、也很自律,能夠在創作與生活中找到平衡,專注於熱愛的事情,獨立思考、不被現實綁住。

那種人,在我心中是「理想的樣子」。他們的存在讓我相信,我也可以走一條不一樣的路。那是一種不被定義、能夠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狀態,而我渴望那樣的自由。

這樣的理想曾經成為我行動的燃料,也曾給我很多動力。但它有時也成為一種壓力,讓我在不夠「完美」的時候,不自覺地否定自己、懷疑自己的選擇。

現在回頭看,我也開始發現,許多理想的輪廓,其實是社會所形塑的模範 —— 比如「成功 = 多產、穩定、高收入」這樣的隱性公式。那未必是我真正想追求的東西,只是被內化得太深,讓我一度以為那就是所謂「活得好」。我試著慢慢拆解這些標準,把定義理想的空間還給自己。

現在的我,依然有理想。我仍願意為一些價值持續努力 —— 比如成為一個能理解人、持續學習、把事情做得有意義的人。但我也更清楚了,理想不該是束縛,而是指引。它可以推動我前進,但不應該逼迫我成為誰。

Nudge

小標這個詞直翻是「輕推」、「推力」,來自行為經濟學的助推理論,常用於行銷策略、體驗設計上。由於我覺得前面的中文翻譯都沒有英文語境那種在邊界輕微推動的畫面感,請容我保留使用英文。

在剛開始工作的時候,我常常會在努力與成果之間迷失,為了現實的混亂和理想的發展在內心跟自己打架。

「要長期地洗腦自己,努力就是沒有結果的。但我必須要努力,因為不努力,我會更討厭不努力的那個自己。」

而近期,漸漸有些理解到自己其實可以調整努力的方向與對成果的看法:作為一個渺小的個體,我在做的、我能做的,其實一直都只是 Nudge:Nudging a team → Nudging a product → Nudging users → Nudging the world。

這有部分是受到之前聊聊計劃曾得到一個讓我印象深刻的概念啟發:他們(產品團隊)在做的不是改變世界,而是創造世界朝改變發生的一個可能性

備註

聊聊計劃沒有任何語音紀錄,所以語句內容是我後續憑印象記下來的,可能有所出入。這也不是什麼正式訪談,就不提及特定團隊或人名了。

快樂

小時候的快樂很簡單,只要給我一堆小說,我就可以沉浸在想像的世界裡好久好久;大學的時候快樂也很容易,我只需要走進活動中心,有音樂、有同伴,就可以廢寢忘食地練著舞。那時候的快樂,不太需要預約,不需要刻意尋找,它常常是突然出現、一下就能被點燃的東西。

而現在的我,覺得要這麼長時間地擁有快樂的情緒,好像難度提升不少。也不是說我過得多不好,而是當生活不像以往單純,能夠完全投入在一件事情上的時間、專注力都變少了。工作塞滿日程,生活要顧慮的事情變多,手機的通知永遠不會停下來。於是,一種奇妙的現象出現了:我常常知道自己正在經歷一件美好的事情,卻來不及感覺到它。

那這代表了我就無法如同以往一樣快樂嗎?

快樂,或許從來不是一種狀態,而是一種能力。是一種在混亂中察覺亮點、在疲憊中找回平衡的能力。不是追求持續高昂的情緒,而是學會在日常的縫隙裡找到那一點點喜悅。也許是午後陽光灑進窗邊的那種靜謐感,也許是和朋友不約而同笑出聲的片刻,又或是在工作中進入心流的一個小時。

“Enjoyment is a skill that anyone can improve at.”

所以我想,我需要培養的,不是怎麼讓自己快樂,而是重新學會怎麼感受快樂。是培養感受樂趣的能力、增加能進入心流的時間,和允許自己有更多空白的喘息時刻。不把快樂想成一個結果,而是一種能量的生成——有時來自與人共處,有時來自專注做事,有時來自一個小小的自我肯定。

長大後的快樂,不是變少了,而是變得更安靜了。如果我能記得去聽它的聲音,也許它一直都在,只是我以前不需要特別去找,現在則需要一點練習。

長大,是更專注於自己

「你認為長大是什麼?」

過去曾被問到這個問題,我始終難以給出一個明確的回答。但現在要我認真回覆的話,我會說長大的其中一個徵兆,或許是開始慢慢把「別人怎麼看我」的聲音調小,把「我真正在意什麼」的聲音調大。

我從小就一直有種在追趕什麼的感覺,大部分來自跟大我七八歲哥哥姊姊的比較。他們那些在普世價值下的顯著成功,是我不斷追趕的標的。學生時期可能是上好高中、好大學,出社會以後則是進大公司、賺取不錯的薪水和組建家庭,這些看似理所當然的參考點,一直都在我成長的視野裡,曾被我默默視為「應該努力達成」的清單。

這樣的比較,曾經讓我覺得焦慮,也讓我拚命證明自己沒那麼差。邊追趕邊忘記了年齡差距是追也追不上的,即使在同一個家庭長大,我們的生命經驗也完全不同。

但最近,當我比較誠實地看看自己到底身在什麼位置、選了什麼樣的生活,才突然發現:我好像已經不再是為了追趕誰而跑,而是朝著某個還有些朦朧的、更理想的自我邁進。

我正看著的是我自己想看的風景,不再是站在別人的窗戶旁窺視外頭。這種轉變來得很慢,也很不明確,但它確實正在發生。我在學會專注於自己,練習戴上耳機,關掉外面他人期待的噪音,把最重要的聲音留給自己。

朋友是自己選擇的家人

“Friends are the family you choose.”

前一陣子偶然看到這句話非常地喜歡,越長大越會覺得能擁有願意瞭解彼此、相互支持的朋友,是十分幸運又幸福的事。

出了社會以後,每個人都生活繁忙,彼此的生活節奏不同、經歷不同,願意花時間理解你所處的處境、也讓你進入他們的世界,這樣的交心變得非常稀有。能夠真正陪著彼此走一段路的朋友,越來越少了,卻也更珍貴。

我曾經以為成長是越來越獨立、什麼都自己撐起來,但後來發現,真正的成熟也包括承認「這個時候我需要有人陪在我身邊」,並願意在適當地尋求陪伴、依靠他人。而朋友,就是這個時刻裡不可或缺的人。有些朋友,可以在我跌倒時陪我哭,然後再一起爬起來;有些朋友,我可以在迷惘時說出內心深處的念頭,而不用擔心會被否定或打斷;也有些朋友,即使很久沒聯絡,重新對話時還是能一秒接上。

我們無法選擇原生家庭,但我們可以選擇相互理解、陪伴、和一起長大的朋友。每次在人生某個關鍵時刻回頭看,我都會發現,我能走過那些階段,很大一部分是因為身邊有這樣的幾個人存在。他們不一定在我生命裡出現最久,但一定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過。

增加選擇是一種選擇

「你是因為有選擇做這件事情,還是你是因為沒選擇做這件事情?」

聽曼報 EP.98 的當下,這一句話彷彿給了我內心一記直拳,大概是因為我也很常在思考類似的問題。

擴充選擇權

回想起高中升大學的其中一場科系面試,我被問到:「你是三類的,那你為什麼要來唸這個二類科系?」,我已經忘記我的回答是什麼,但只記得我非常疑惑,念三類是幫助我擴大我可以選擇的領域,對我最終要做什麼選擇,有什麼因果關係?

到後來才發現,人們也許會把高中類組想像成迷你科系,你做了這個選擇就是想要朝向特定領域發展。但高中的我很單純,我只是跟其他科目相比,最喜歡和擅長生物、物理、公民,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科目,想要進到一個可以最大程度念到這些科目的類組。我猶豫過大學要念心理、醫檢還是電機(對,更是八十竿子打不著了),雖然進到了完全不同的科系根本沒照著規劃走又是後話,但我能有過這些游移,都是因為我先幫自己擴大了選擇權。

「沒得選」

學生時期很多選擇看似是「沒得選」的,比如要修哪些必修課、跟著什麼時間畢業、進哪種類型的公司;但我從大學到工作,都時常在衝撞這種限制:我多修其他課、休學又延畢、進入和同學們領域相去甚遠的公司。在衝撞的過程中,會慢慢發現我其實可以對自己的人生負起更多責任,也就有了更多選擇的空間。

而在工作一陣子以後,那種「沒得選」的隧道視野(Tunnel vision)又會回到身上來,這次是來自經歷累積的沉沒成本,還有對不同專業之間距離的理解。但這些真的會完全限制住我「不能做出其他選擇」嗎?我想,至少對現階段的我自己來說,答案是否定的。

擁有選擇本身就是一種幸運,而這種幸運,也許可以部分透過對自己的信任來取得。在質疑自己「我真的有選擇嗎?」並得到否定答案之後,我可以直接放棄找尋選項,也可以相信自己其實能夠去擴充選擇權。我能夠做一些看不到短期回報的投資,像是保留探索的時間與能量、學習新技能;我不用抓住所有機會,只要邊探索邊好好判斷哪些能夠幫助現在的我、推動未來的我就好。

這樣的想法來自,我想讓自己無論是否要留在原地,都是因為我選擇了現在這條道路,而不是因為沒有選擇而困在這裡。

有趣的是,當心中的選項變多時,反而會產生另一種焦慮:該怎麼選?我會不會選錯?有時甚至會想,是不是關在那個小小的隧道裡反而比較輕鬆,至少不用思考那麼多。

遺憾是人生的路標

有選擇,就難以避免有遺憾。我是個不太會後悔,而只會感受到遺憾的人,因為我自認每一次選擇,我都盡力做到最好了。

在反思每次選擇的前因後果時,我會對某些面向感到遺憾,也許我事後可以看到更多可能性,但比起結果,我更在意的是:我是否理解當時的自己為什麼那樣選擇,以及那個選擇是否也為我帶來一些無法取代的好處。

到目前為止,重大的選擇包含選擇大學科系、選擇重心放在本科以外的課程、選擇休學、選擇實習與現在的職涯道路。

以升學來說,我的遺憾是當時志願比較是選校,雖然學測考得不盡理想但也沒考指考。但當時的我面臨大考壓力、學測前外婆去世、學測後爸爸住進加護病房,實在很難要求當時的自己做什麼樣更多的努力,真的想改變的部分應該是有一陣子的我常常為此苛責自己。

但現在回想起來,這真的是很小的一個節點,就算做了其他選擇,我也不一定會比現在更有成就,並且我在大學遇到的人們幫助了我很多。再重來一次,我可能還是會做一樣的判斷。

再來是大學階段到工作的種種選擇,我只能說我的遺憾都是我「沒有更早做出行動」。如果更早休學,我當時的心理健康狀態可能不會那麼差;也許更早開始實習,我可以接觸到更多公司與職位,可以更早了解職場上的現實。但人生不是那麼線性的,早一步未必就會比較好。這些決定都是經過了一定的累積,回頭看很像是某種命運的安排。

也許更早休學也只是換來茫然的空白期,或是沒有經過一些課程專案我可能也找不到實習。做這些決定的當下,我清楚知道自己是在找路、撞牆,在和現實以及內在的不安對抗。雖然繞了很多遠路,但最終都幫助了我塑造現在的自己。

從這些重大選擇裡,我學習到的是我要重視選擇所在的環境、瞭解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還有相信自己的選擇並持續累積。人生的每一天都在做大大小小的選擇,比起數不完的後悔,我更希望自己能好好正視每次遺憾。遺憾是不需要被消滅的,而是用來留在那裡提醒我:哪些事對我重要、哪些價值我捨不得放掉、哪種人生我真的不想再走一次。它們不是絆腳石,而是下一段路的路標。

在專業上的定位

近期和人聊工作時,我發現 PM 有時會不被視作 IC (Individual Contributor),讓我有些疑惑,也回頭思考究竟什麼是管理、產品經理這個角色在當到主管階層以前,所做的產出到底是什麼,以及我對於自己目前專業定位的疑問。

以前的面試故事

在整理我目前的想法以前,想先提一個剛畢業出來找工作時的經歷:某次面試,我被問到怎麼認爲自己有辦法跟工程師協作,我很自然地提到我實習的經驗、跨域合作的修課經驗,以及自己的工程背景。

沒想到對方回:「你念工工怎麼會覺得自己是工程背景?」我當場傻掉答不出話來,腦袋裡不斷回放自己的學習歷程。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只是「多」學了一些經濟、會計、管理,本科那些搞死我的優化方法,我從沒質疑過它屬不屬於所謂大家心目中的「工程」。甚至跑馬燈走過我在布達佩斯的公園裡隨機遇到的爺爺,聊到我的學科背景時,說的第一句話是:「那你一定很喜歡數學。」(事實是,我因為被滿滿數學煩死所以逃走了呦。)

當時這個問句讓我震驚,甚至因為被質疑而感到有點受傷,彷彿我為了面試刻意鋪張自己的背景。但現在回頭想起來,一方位會認為這位面試官不夠專業(比起質疑,大可詢問細節),另一方面則深深認知到,每個人對於領域之間的劃分界線,都有很不一樣的想像

「現代人的核心思維,或是提升能力的一個方法,明明是幫助我們更抽象化,可是我們卻變得更專業化,以至於我們每個人都像是一個專業的穀倉,彼此之間無法溝通。」

我認為,領域間的界線是模糊的,而總會需要有站在中間灰色地帶的人存在。站在工程與管理中間的人到底要算是什麼領域?我想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如果我未來再提出自己是工程背景的主張,也還是可能遇到相同狀況。但未來的我不再會因此受傷,因為我現在已經更清楚知道,我可以從這個中間點看到什麼樣的風景。

站在中間的產出

拉回到產品經理這個角色,它也同樣是「站在中間」。站在用戶、技術、商業中間,代表的是不斷在體驗、開發做法、時程、成本、效益中間拉扯,除了朝著目標研究與規劃外,無止盡地協調、對齊、決策,就是日常的核心工作內容。

要說產出是什麼的話,比起工程師明確地寫出一段程式碼、設計師明確地產出設計稿,產品經理能產出的主要是沒有形體的「影響力」:用研究提案影響上級、用溝通影響團隊和利害關係人、用決策影響用戶體驗和產品的商業表現。

因為沒有形體,所以在衡量貢獻時似乎就難以提出一個具體的「產物」,他人如果沒有參與過程,能看到的頂多是最終結果的數字,套用到每個人對 IC 這個角色定義的認知不同,也難怪會有疑義了。

產生疑問

在有以上領悟後,我近期對自己在專業上的定位,產生了一些疑問:短期內,這樣沒有具體產物的方向真的是我想要的嗎?我想做的是繼續當一個「支撐團隊的人」,還是我更想回到一個能自己「做出東西」的角色?

我三年前的職涯出發點,籠統來說是想「打造(能影響世界/為用戶帶來價值的)產品」,於是抱著對用戶體驗的信念和理解軟體程式的好奇心,跳進了產品管理的世界。

而越深入越是領會到,這個領域遠遠沒那麼單純,雖然會依照不同團隊有差異,但對商業的嗅覺、遊走在不同利害關係人之間的手腕,是這個角色無法缺少的核心;在打造產品之前,要先打造團隊,建立信賴關係,並確保團隊的每個角色都有足夠的資訊和資源。

作為一個在所有人與事中間的角色,因為可以接觸、需要了解的領域實在太多了,大多時候有趣和疲累參半,也有時候會因為龐大的壓力而失衡。要如何讓對我來說有趣的部分更加擴大、讓疲累的部分縮小,是這些疑問的源頭,而寫這篇文章的當下,我還沒有答案。

我們都在人生的狀態池塘中跳動

人生是一條馬可夫鏈

最近在思考人生的可能性時,有一句沉潛已久的話浮現於腦海:「人生是一條馬可夫鏈。」這是過去大學時期某次聽演講時深深觸動我的一句話,一方面是當時剛脫離作業研究苦海,恰好對這個概念很熟悉,另一方面則是這句話給了當時的我看待人生的新視角 —— 一種以「當下狀態」與「機率」為核心的理解方式。

關於馬可夫鏈的嚴格定義現在的我已經說不清(好吧,很有可能以前也說不清),但可以這樣理解它的核心概念:下一步的狀態,只依賴目前的狀態和機率,與過去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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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喻來說,如果我想像自己是一隻青蛙,在荷葉上跳來跳去:

  • 池塘裡有三片荷葉:A、B、C

  • 青蛙每次跳躍時,只會根據「現在在哪片荷葉」來決定下一步跳去哪,完全不考慮之前是怎麼來的

    • 例如:如果現在在 A,有 60% 的機率跳到 B,40% 跳到 C;過去從 B 或 C 來到 A 並不影響結果與概率。

在馬可夫鏈裡,下一步只取決於現在,不取決於過去。就像人生中很多決定,不論過去有怎麼樣的經歷,我能改變的只有現在。就算過去可能錯過了某個機會、做錯了某個決定,但我今天仍然可以選擇努力、轉彎或重新出發 —— 過去的路徑並不一定限制未來的可能性。其中的轉移是「機率性的」,就像人生中有很多事無法被完全掌控,每當我做一個選擇,都可能有數種不同的結果,沒人能百分百保證會發生哪一個。

雖然馬可夫鏈強調「下一步只看現在」,但從數學角度來說,如果改變現在的狀態或轉移機率,長期走到的結果也會改變。所以如果我從現在開始改變,就能慢慢影響未來會走向的方向。

把點連成線

在想起上面那句話以後,我將之與 Steve Jobs 的名言連結在一起,衍生出了後面的進一步思考:”You can't connect the dots looking forward; you can only connect them looking backward.”

dots-to-line

當我們從一個狀態跳到下一個狀態,不斷地轉移,我們在過程中不知道最終會走出什麼樣的軌跡。只有回頭看時,點與點才能連成線,並發現這些看似隨機的跳動,其實構成了某種獨特的人生路徑。

近似的人生軌跡

想像每個人都活在同一個人生的「狀態空間平面」上 —— 大家都是在同個池塘裡的一隻青蛙 —— 這個平面上有許多不同的「荷葉」,每片荷葉,都是一段經歷、一種情緒、一個念頭;每一次跳動,都是一個選擇、一段嘗試、一場未知的轉換。我們不一定知道下一步會去哪,也不一定清楚自己走過的方向對不對。我們倚靠著當下的決策與機率,在荷葉與荷葉之間穿梭。

一個人的人生軌跡,不是一開始就清楚的。要在混亂的探索後,經過很多點的跳動、選擇、試錯,最終才慢慢知道,原來自己走的是這樣的一條「人生軌跡線」。而當認出這條線時,也可能會發現:雖然不同的青蛙,起點不同、跳動方式不同,但原來放眼整個池塘,有些其他青蛙的軌跡線和我很像,而這種近似為人生帶來了某種共鳴或理解,彷彿自己一直擁有某種「同行者」。

隨著時間維度變化

不過,人生的軌跡也不是靜止的。隨著時間往後走,我們所在的池塘也在擴張,能抵達的荷葉也會不同。我現在能看到的,只是目前人生 10,000 天範圍內可及的荷葉與池塘。當可以到達的荷葉越來越多、池塘的範圍越來越大,有可能現在擁有近似軌跡的青蛙,在人生第 20,000 天再來比較,又好似大不相同。反之,原本看起來差異較大的軌跡,可能到時整體來看卻是相似的。

專注在每一個「現在」

我們都在人生的狀態池塘中跳動,當我們靜下來回望,那些看似毫無關聯的路徑,會慢慢描出一條獨特的軌跡,而我們每一次的改變,都會影響軌跡的走向。在這座巨大的池塘裡,軌跡的近似與差異都是暫時的,在不同時間維度下能夠得到不同的解讀。雖然軌跡線的重疊和近似會帶來共鳴,但實際上我們沒辦法照著其他人的軌跡走,就算到達相同的荷葉,也有機率跳到下一片不同的荷葉上。我們都可能會迷路,也可能繞遠路,若想要改變自己的人生走向,我們只能夠專注在每一個「現在」會怎麼影響下一步,一點一點地前進。

我的軌跡

有以上的思考,主要是近期好像漸漸可以發現過去的一些點連成了線。

高中就喜歡的心理學和建築促使我在大學去額外修了各式各樣的課、大學科系讓我對管理與工程領域有一定的瞭解,以及在工作的時候常常會透過大學雜七雜八的課業和專案內容裡的其中一個概念,突然把事情串連起來。

我有一段時間很不願提起自己的大學科系,但後來才慢慢發現,那些原本以為走錯的路,理所當然地成為了軌跡裡的一段歷程。現在的我不論做什麼,都是讓自己能夠走向未來的養分,光是這麼想,就擴展了好多可以看到的可能性。

迷惘是一件開心的事

過去的我總會把迷惘和焦慮綑綁,無法自在地面對人生是不可控的這件事。因此,隨著成長而需要面對越來越多、越來越龐大的不確定性以後,停不下來的迷惘讓我有些無所適從。

如果迷惘是一個常態性出現的狀態,我要如何才能夠不被焦慮綁架,好好活在當下?和朋友聊到這件事以後,得到了一個我從沒想過的回應:「迷惘是一件開心的事。」

「會迷惘的人,還保有對自己的好奇心,努力地思考自己想成為的樣子,所以迷惘可能是好事吧。」

如果不停止思考和想像未來的可能性,迷惘就總是會糾纏著我。但當我不再把迷惘當成失控,而是當作在醞釀方向的狀態,也許我未來就能更加安心地和它共處。只要想著這是改變與行動的起點,就能更加開心地面對迷惘與前進。

小結

如果有人能看到這裡,我只能說太不可思議了!(掌聲鼓勵👏)

曾經被說道,對這個網站有很多長文印象深刻。然而在被提出來以前,我從來沒有注意到過我在寫長文這件事。做為學生時代一直為國文作文所苦的人,真的是超晚才發現不用靠什麼詞藻堆砌,我也可以用文字表述自己的想法。

而也真的是開始寫文章以後,才發現自己其實有個超級囉嗦的靈魂,只是當想法在自己腦袋裡的時候,不一定是這種囉哩八嗦的語言形式。比如「在人生的狀態池塘中跳動」這個段落,原本在我腦海是一張張的圖像化概念,花了不少力氣才轉成文字。轉成文字已經夠累了,實在沒什麼力氣再精簡,這大概就是我的文章都很長的主要原因吧。

從這個觀察引出的另一個想法是,我可能從小到大都用了許多錯的方式面對、使用我的思考。我要怎麼讓像這樣的思考方式更容易被組織、更能被理解?這是最近在想像的事之一。

老實說,人生的第 10,000 天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我還是一樣地在思考、在迷惘、在探索自己的下一步。像這樣不斷地思考、不斷地想像,並且不斷地化為行動,大概就是我目前不長不短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吧。

也許過了五年、十年後,我會回來讀這篇文章,然後發現我現在的許多想法都還很稚嫩。但這就是我第 10,000 天的樣子 —— 一個願意整理和紀錄過去,並願意相信未來仍能走得更遠的人。

雖然未來難以預測,但我是認為我在人生第 20,000 天的時候,一定是不敢再挑戰自己寫一篇 20,000 字的文了。好累。


文末突如其來地推薦,最近不斷循環的一首歌(還是算兩首?):

Wui(會聽到哭)/ Wui229(一樣的內容,換個編排就彷彿充滿希望)- 陳嫺靜

參考/推薦資料